逄維維
年的書寫是由撇橫豎三個筆畫組成,說的再詳細點就是一撇,三橫,兩豎六筆構成。這么簡單的字,在寫了幾十年后的今天,才突然悟到“年”字的意境,高興得我好想把年狠狠地摁在茶座上,在紅泥火爐旁,和年聊聊天。
年的一撇一橫,分明就是在告訴我們在跨進年的門檻時,要把昨日種種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要撇下,像脫離枝頭的落葉,以嶄新之姿,迎接新的生活。怪不得古人給我們留下掃塵、沐浴、更衣、剃頭等迎接新年的習俗。
當我們在校園的鈴聲、新年的鐘聲中,告別了童年、少年、青年,為了追尋心中的夢想,一次又一次遠走他鄉,撇下老家的房屋、田地、父母、孩子,撇下親情、友情,甚至愛情,在一年又一年中,迎來我們所追求的人生時,也迎來了白發、皺紋和步履蹣跚,才在歲月急促的鐘聲中恍然明白,年字中那最后一筆的含義。
年就像蛻皮的蛇,光鮮的背后實則在老去。我們都在屬于自己有限的年的長度中老去,無法超越。屬于我們個體的生命的力量終歸是向下的,而不是向上的,就像寫年的最后那一筆鏗鏘有力向下的豎,多像深深扎在泥土里的根,也許,這就是年的“根”吧。
這根就是每到年關的時候,我們手中緊緊攥著的通往回家的車票船票機票。這根就是無論走多遠,都在過年那天,對父母說句“爸媽我回來了”的一個都不能少的根深葉茂的團圓。這根就是五湖四海的游子都在新年這一天乘著心靈之舟,劃向一個叫家的地方。這家就是我們心靈的歸宿,就是我們永恒的根。我們在這里生火、做飯,成長、相愛,別離、團聚。正如莫爾所說:“為了找尋想要的東西,我們走遍全世界,回到家,找到了。”這就是家,唯一允許我們在根處做回孩子的地方,這就是回家過年的意義。家就是年的根。
倦鳥歸林,落葉歸根,一年又一年,當我們奔波在年的路上鬢染霜時,才猛然頓悟,年終將帶領著我們不可遏制地向著衰老狂奔而去。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,我們早已和父輩們在看葉嫩,惜花紅,意無窮,如花似葉,歲歲年年,共占春風中學會一如既往地守護著傳承著年的根。
非常佩服我們的祖先,為我們創造了一個這么好的節日,讓我們在年末歲尾之際尋根、找根、歸根、守根,在根處宣泄情感表達愛意,真好!
其實年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形象。在政府的眼里,年是春運擁擠的人潮;在公司的眼里,年是放假;在商家的眼里,年是賣場堆成山的商機。可在父母的心里,年就是團圓;在游子的心里,年就是回家。在我眼里,年是藥,是一枚裹著糖衣和微笑的藥。這藥也許是甜中有苦,澀里有麻,酸中有辣亦或是無味,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?藥的初心就是讓人順利平安讓人健康幸福的,正如老祖宗賦予六筆寫的年字,不就是讓人順順利利地過一年又一年嗎?我想,這亦是年的初心吧。和藥的初心似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其實,年到底是什么,誰能說得清楚呢?就連學問滿車的季老都說:“年,像淡煙,又像遠山的晴嵐。我們握不著,也看不到。當它走來的時候,只在我們的心頭輕輕地拂,我們就知道:年來了。”是的,年又來了,在一年又一年的輪回中,不管我們是否看清它的真面目,年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中讓我們又老了一歲,這是確切的。
所以,無論如何,都要學會為自己種花唱歌過一個閑適的年吧。因為張德芬說過:“親愛的,外面沒有別人,所有的外在事物都是你內在投射出來的結果。”是的,年就是投射在我們每個人內心的小孩,任由我們打扮,或濃妝或淡抹都是相宜的。當然,你們也可以和我一樣,在老瓦盆邊和年一起坐下來,烤著火,喝著茶,聊著天,在年的一撇三橫二豎中找到屬于你們的年意,年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