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煙火處,年味漸濃時。 石流 攝
汪祖雅
臘月的風,翻過山村的坡坡嶺嶺,年味就在家家戶戶的心中開始升騰。
出門在遠方的人,都要陸續的回來,無論有錢沒錢,都要回家過年。尤其除夕夜,一家人都要團團圓圓地聚在一起,哪怕在一年中,辛辛苦苦不容易,在這一天,在家的港灣,都要開心地彼此祝福。
為了這一天的美好,整個山村一開始踏入臘月,就開始忙年。有多余的貨物,得趕集賣了,家里需缺的東西,也得趕緊采購回來。年豬,在臘月就不要喂了,在月初或者最遲在臘月中旬,看個習俗講究的日子,把它宰了,用柴火煙子熏一熏,就是純正的臘肉了。
忙得最緊鑼密鼓的,是在臘月二十二以后到過年的這段時間。所謂過了小年,忙大年就要整一些東西出來。打年糕,是其中一項最費力又好玩的。大石頭打做的粑粑槽反扣在堂屋的大門下,平常做堂屋的墊腳石,今天得請幾個有力氣的人,把它翻過來,移動到堂屋的中間,把蒸熟的糯米飯、高粱米飯、小米飯、包谷飯,倒進粑粑槽,和自己的兄弟,輪起粑粑錘,輪番使勁地對打,就是你打一錘,提起來,我再砸下去。甩得滿頭大汗,一槽的粑粑飯,就打好了。妹妹和母親,以及一些幫忙的人,就把粑粑從槽中撈起來,提到抹了油的桌子上,揉呀揉,然后捏一個比拳頭大一點的圓坨坨,捏出了十幾個,就放在做粑粑的底板子上,有間距地擺好,再蓋上壓粑粑的蓋板。這時,最好玩的就是幾歲的小孩,手舞足蹈地在壓粑粑的蓋板上,跳來跳去,玩也得玩了,還給大人做了喜歡的事,樂得大家笑聲不斷。
過年,還有一項費體力的活,就是推豆腐了。山村早就有了磨粉機,打豆腐快得很。但是母親就喜歡用石磨磨豆腐,說石磨做出來的豆腐口感好,過年推磨做豆腐,又有儀式感。我們聽從母親的安排,把石磨的木架子找個寬敞又平整的地方擺好,把上磨和下磨洗干凈了架上去,再把磨勾機調試好,用一根繩子在房子的挑梁上掛好。母親把泡了一夜的干黃豆淘洗好,裝在桶里提到磨子邊,用鐵瓢往石磨的眼子里喂泡過的黃豆子,我就推磨。轉了幾轉的石磨內槽里,瞬間流出了白色的豆腐漿,流進接在下面的簸箕里。母親一點點地喂黃豆,我一圈圈地推磨子。
年糕可以做很多的花樣,豆腐也可以做很多的品種。油豆腐、霉豆腐、菜豆腐,都得在做豆腐的過程做出來。何況還有包谷豆腐和魔芋豆腐,做多做少無所謂,都要做一些出來,那就只有忙進忙出忙不停。
里里外外一通忙,差不多就到了大年三十的邊邊上了。家里的煙火氣連綿不斷,炒花生、炒瓜子、炒炒米,蒸的、炒的、煮的、熬的,壇壇罐罐,鍋碗瓢盆齊上陣,都在年味上,各就各位。堂屋的“天地君親師”位以及柱子上的門楣上的對聯和橫批,是去年貼上去的,今年也該換新的了。
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,那些已經不在的祖先們,被一抔黃土安放在山野的一角,我們懷著難以言說的懷念和感恩,帶上香蠟燒紙,看一看,拜一拜,這是一個由來已久的習俗。
終于到了大年三十這天,我們的山村有四個姓,過年吃年飯,都有自己祖傳的習俗,有的天未亮就放鞭炮,表示要過年了;有的早晨過年;我家就是土家族的過年方式,下午過年,這就比較從容一些。一切都忙妥當,一家人圍著桌子,歡天喜地。
過年啦!過年啦!年味,在三十夜的旺火中,升騰著溫暖和吉祥,孕育著美好的心愿和祝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