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燈

出了湘西邊城機場航站樓，約半小時車程就到邊城茶峒。這座“一腳踏三省”的古鎮(zhèn)，像一枚精美的紐扣，連在湘黔渝交界處。

歷史上的邊城茶峒，水運便捷，是重要的交通中心、商貿(mào)中心和物資集散地。南來北往的生意人，說著各種腔調(diào)的語言，云集此地。加上山川雄峻，地勢險要，這里成為屯兵駐守的軍事重地。大量外地人口涌入，各族群眾在這里交往交流交融。

正想找一種走進邊城的方式，一群鷺鷥飛過，時而聚集，時而擴散，循著一道道飛舞的白光，來到它們歇腳的香樟樹。樹枝高低錯落，上上下下都是鳥鳴聲。古樹在清水河畔，樹下坐著寫生的人。畫師一次次舉筆，捕捉邊城流動的時光。畫架上，一幅“拉拉渡”油畫墨跡未干。

拉拉渡，沈從文先生小說《邊城》里主人公翠翠和爺爺擺渡的地方。渡口也叫“連心渡”。在邊城，以“連心”命名的事物很多，有連心路、連心橋、連心壩。苗、漢、土家等民族共同建造的“連心壩”還被拍成同名電影《連心壩》。在這里，各族群眾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。

清水江最熱鬧的時候是端午節(jié)。來自湖南、重慶、貴州、湖北等地的龍舟隊伍齊聚邊城，競相角逐。石榴花開美邊城，各族群眾團結一心，奮力劃槳，一艘艘龍舟劈波斬浪，鼓聲、掌聲、吶喊聲，在綠水青山間此起彼伏，民族團結與山水共美的畫卷在這里徐徐展開。

鮮有人知的是，這片“一腳踏三省”的土地，還有另一個名字，叫“錳三角”。湖南花垣縣、貴州松桃苗族自治縣、重慶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盛產(chǎn)錳礦，有些人乘機開采，“發(fā)錳財、錳發(fā)財”，污染了邊城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。

同飲一江水，共守一片天。花垣、秀山和松桃三縣，兄弟一樣，開展礦業(yè)整治、污水處理和源頭治理。 如今，天藍、水清、山綠的邊城又回來了。邊城完成美麗嬗變，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“詩與遠方”。當?shù)鼐用裾f，湘黔渝環(huán)境綜合治理后，礦業(yè)污染的“錳三角”變成了民族團結進步的“鐵三角”。很多游客慕名而來， 游人比以前多，生意比以前好。不少邊城人把自家的空置房改成民宿，游人如織，經(jīng)常客滿，坐在家里就可以賺錢。

遇到春節(jié)、趕秋節(jié)等節(jié)日，熱情好客的邊城人將自家的四方桌搬出來，在古老的石板街一字排開，連成長達百米的長龍宴。大家圍成一桌，品百家宴，話團結情。“一鍋三省”擺上來了，貴州的豆腐、重慶的酸菜和湖南的“角角魚”，構成一道獨特的美味。一碗碗彈性十足的米豆腐，淋幾滴香醋，放一勺特制的辣椒醬，撒一點蔥花，入口酸辣香軟，爽口至極。湘西臘肉切片后半肥半瘦，晶瑩剔透，臘香撲鼻。一盤盤菜肴香氣繚繞，散發(fā)出熱氣騰騰的生活味道。

嘗過邊城的味道，可以坐船暢游清水江，白天看青山綠水，古鎮(zhèn)悠悠，晚上看槳聲燈影，星月輝映。可看八排瀑布、香爐山，寄情于山水之間；可看茶峒師范舊址，藥王洞遺址，感受歷史氣息；可看沈從文旅居地、翠翠島、翠翠居、白塔 ，找尋《邊城》故事。走累了，夜宿邊城，和月而眠。

深夜，草木在蟲鳴、流水聲中伸出手臂，葉尖凝結出碩大的露水，將邊城的燈火收納在滾圓晶瑩的露珠里。次日凌晨，雞鳴三省，旭日東升，湖南、重慶、貴州，還有這里的山山水水、村村寨寨，都被同一輪紅日一一照亮。